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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晓 (第5/5页)
盘腿坐在那盏小灯下面,就着烛火一针一线的咬针穿线。 沉络微微支起双臂,屏住了呼吸,灯影下袅娜的身姿让他温柔的注视着,直到天际熙光渐亮,湿润的泛着暗白。 江采衣低着头,眼睛还有丝未消退的红肿,她仔细在灯下缝着什么,一针一线细细密密。 她就着烛火,很仔细的缝着。 “……皇上?”江采衣偶尔抬眸,看到他半睁开的黑眸吓了一跳,她脸上透着微微的羞涩的红,在他身边三寸远处静静的跪坐着,“呃,皇上醒来多久了?” “不久。”他轻轻的说。 沉络安静的望了她一会儿,浅浅侧了侧头,伸出手指握住她的脚踝,“采衣,冷。” 她呆着,没有动。 沉络又笑,“采衣,好冷啊。” 江采衣像是骤然清醒,她哆嗦着手指,近乎于失态的扯下身上的披着的敞衣,慌忙钻进被褥里紧紧搂着他的颈子,像是在汲取什么不得了的勇气。 然后,沉络手中突然就被塞了一样东西。 他低头去看,掌心一片红色和金色的华丽丝线交错。那是一个沉甸甸的绣囊,比她当初戴在身上那个,更加精细。 绣囊里包着许多小颗粒,在指尖搓动,就发出了沙沙的声音。 沉络开口,却隐隐觉得自己的声音在恍然天外,连自己都听不真切,“……这里面,装的是什么?” 江采衣抬头看他,这个平日里凛冽妖艳的帝王,此刻容颜初绽光华,犹如春花,鲜艳妩媚。在晨光里,却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温柔和期待,足以照亮整个无华的晨夜。 “皇上,”她顿了顿,很不好意思的,“我刚才在缝这个绣囊……里面装着的,是石榴子。” 沉络轻轻扬眉,“石榴……子?” “北周的女孩子出嫁前,常由母亲亲手缝制石榴子绣囊,戴在出嫁闺女身上。新妇和夫君欢好时,就把它放在枕头边。”她的脸蛋都红透了,垂下睫毛,轻轻的咬着下唇,“皇上,石榴多籽,寓意多子多福。” “我要和你,多子多福。”然后,一直一直在一起。 他紧紧攥着那封绣囊,收紧了五指,他没有立刻回答他,只是深深凝视,然后微笑。 她柔软的身躯贴合过来,冰凉的脸侧贴着他挺直的锁骨,柔顺的黑发披散开来,犹如她初初入宫的那一夜,一丝一缕铺开,洒在他的枕畔。 如此良辰,今夜未央。 “我是皇上的长安,对吧?” “对。” 她近在咫尺,那灯笼仿佛一朵火红的石榴花坠下,光影自她鬓边依依滑落。 “那么长安永伴,好不好?” 周身的迷雾犹如炸开的惊梦,四散开来,晨雾渐渐清透。 “好。” 远处艳霞如染,晨光破开了黑暗,那一盏温柔的宫灯在绚烂的朝阳前黯淡下去。 她一点也没有往日的羞涩,理直气壮,眸子里的光亮暖若春阳,“皇上,我昨晚还有一句话忘了说。” 她窝在他怀里,虔诚的亲他的手指,“我这样爱你,皇上,这样爱你。” “长安此生没有别的愿望,唯有不离不弃,永在君前。” 他紧紧搂她入怀,忘却三生,只知道急切的寻找那渴盼的柔软嘴唇。 他们发丝纠缠,身躯紧紧贴合,他一遍一遍贪婪的吻着她,怎么也不放的,再再的吻着。而她,闭了双眸,将手臂环上了他的颈子,发丝上缀满的寒露被窗外破晓的朝阳照出缤纷耀目的光。 不离不弃,永在君前。 到了这个时候,她才无比清楚,自己一直想要的是什么。 无非就是这样,无非就是如此。 她曾经以为,喜欢蒹葭就是永远的事,她这一生将只能留在无望而且苦涩的思念中。直到爱着这个人,她才懂得,专一不是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,而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一心一意。 她一向羞涩,可是在他怀里,却骤然变得勇敢,变得自信。 就是他,让她终于知道,并且坚信——自己是很好很好的。那个曾经失去母亲,失去妹妹,不被父亲所爱的她,那个没有归依的江采衣,是很好的。不是虚张,不是夸浮,不是众人扶捧,是内心明明澈澈知道:是的,能被他爱着,我就是这么好。 他们都说尘世那么美,相守着你爱的那个谁。 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……这世上有的人就是如此美好,你在有生之年能够遇到他,就是花光了所有的运气也不奇怪。 然后,江采衣记起了玉儿对她说过的,最最重要的一句话。 她说,姐姐,别怕,你会遇到一个人。 总有一天,你会遇到这样的一个人。他比夏阳灿烂比春花暖,待他来到你的身边,你会感激岁月所有的不公和残忍,你会忘却前尘往事的所有冰冷,你会知道,这一生如此多舛,不过是为了要遇见这样的一个人。 沉络。 这个人原来是你。 原来是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