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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八、纪元 (第5/6页)
一个……我走不了了,09,但你可以。” “走吧,09。” 你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笑出声。如果最后那一刻你驾驶的动作快哪怕一秒呢,如果你提速上那么一档呢,如果你提早识别出那是自动锁呢,如果你快那么一步销毁01呢,如果你早早发现视觉系统被监控呢,如果你保护他没有在空间站被抓住呢,如果你没有遇见过他呢。无数个通向希冀道路的如果被砸得粉碎,留给你的只有绝望的现在,你想到血与肉的实验,森林中的小屋,电梯中交换的吻,一个故事勾起一个约定,戒指,鲜血,礼服,碎片,星云,你想到一切美丽虚幻的东西,到最后你看到01站在黑暗尽头,早已死去的亡灵冲你大笑,冲你低语,冲你张手。自由是假的,希望是幻象,互相救赎是镜花水月,爱与未来是海市蜃楼,阿基里斯永远追不上乌龟,忒修斯永远走不出迷宫,伊卡洛斯蜡做的翅膀触不到太阳,西西弗斯永远赎不清他的罪孽,盲人永远得不到光。 “09,”你听到兰登的声音,抬手抚摸他的脸庞,温热的液体灼穿你的皮肤,不如血液粘稠却和血液一样滚烫,“你知道古人类神话传说中的安德罗墨达吗?她是古代某个国家的公主,因为得罪了海神之妻,被海神派遣海怪来永远蹂躏践踏她的国土,唯一的救国方法是将她绑在海崖的礁石上献给海怪。虽然这么说有点不伦不类,但我在同族中的位置接近那个公主,残存的人类在数百年的进化交配中早已变了物种,唯一符合严格人类定义的只剩下我,只有我可以让01的自我销毁程序启动。组织里很早就有计划用我的生命去换01的毁灭……我同意了,不仅仅是因为我身为人该尽的职责。” 他的声音轻柔低迷,像飞速下落的流沙触及你的肤底,“还因为你,09。十叁年前我独自逃离囚笼,却丢下了你,从此你成为我的枷锁与梦魇,当我在星港游荡,我驾驶飞船渡过星河,我笑着同朋友交谈,我在工作中夺取某人的生命,我游历过无数星系目睹无数波澜壮阔的绮景,每时每刻,我都在想着你,我从未……真正地自由。如果那就是销毁01解救你的唯一方法,我愿意。” 他轻轻地笑起来,苍白失色的微笑中带着孩子气的满足:“然后我做到了。” “从今往后,你可以去宇宙任何一个地方,可以登陆任何一个星球,可以游览任何风景,可以在玫瑰般的星云里嬉戏也可以在土星般的星环上漫步,鲜花,宝石,美景,奇遇,这些都是属于你的……或许还会遇到一个爱着你也值得你爱的人。” 你摸索到他柔软又湿漉漉的嘴唇,他抿着唇笑起来,声音却崩溃般颤抖。 “你自由了,09。” “不对……”你茫然摇头,“我不会自由的,你只是把我变成了曾经的你,让我永远背负着你死亡的枷锁痛苦渡日,你只是……变成了另一道束缚我的枷锁。” 他的嘴唇在你指下颤动,似乎要吐出什么模糊字句,你牢牢捂住他的唇,那股时常徘徊在你思绪深海的自毁欲望在此刻如海啸袭来,让你用力握住自己的手腕,一把将其扭断,金属咔嚓声伴随剧痛席卷你的中枢,却带来同等强烈的快慰。艾伯特最锋利的矛终于刺穿最坚固的盾,一个悖论尘埃落定,而你在疼痛中仿佛挣脱母亲羊水胎室、剪断脐带、血淋淋来到世界上,终于成为了人,你不再是这具身体的使用者,你是它的操纵者与掌握者,你可以伤害它当然也可以操纵琴弦般操纵它一切感受,你对它拥有一切自由,你的意识与身体终于打破隔阂交融在一起。新生的快乐像从高空一跃而下又像奔入灿烂黄金的太阳,让你想要哭泣的同时又想要歌唱,最后你只是对着他粲然一笑:“现在我也走不了了。” 你的手又搭上膝弯。 “09……”他湿漉漉的眼睫在你掌心痛楚地颤抖。 你低头合上他的嘴唇,尝到咸涩的同时封禁他所有话语。 舰船爆炸的那刻,你们相拥的身体被冲击波推入茫茫宇宙,你的视力竟在这一刻奇异地恢复,像是回光返照,巨大的恒星在你们身下展开,橙红的星体静悄悄地躺在缭绕星云与流星碎片中,仿佛一只巨大垂暮的眼,云雾堆积层重迭臃肿的眼皮,日珥搅浑灰败的虹膜,太阳黑子拼成的瞳孔黯淡垂死,偶尔有太阳风携电磁流飞掠而过,是张开的拥抱,是轻喃的爱语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