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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婉真本不爱与人搭理,到底这宫中日日漫长苦寂,渐渐就也肯与她说几句话。 因着一场病,清丽的脸容有些清减,漠然道:心中藏了事儿,曲子怎能chuī得出欢快?以后不要叫我主子,先前怎么叫就还是怎么叫吧。 曹可梅连忙摆手:可不敢,小主既是皇后娘娘亲点的淑女,那就是奴婢应当伺候的主子。又叹了口气道:哎,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不成人之美,我想着当淑女吧,偏相貌生得不出挑;姐姐相貌出挑,却不愿做皇上的女人,偏偏又逃不过被选上不过奴婢一直有个疑问,姐姐可是在家乡已有了意中人? 何婉真表qíng有些哀伤,她的父亲是县令,生母却是在幼年时候就死了的,没半年就娶了继室,一直将她放在别院养到十四岁才接回县衙。那个救过她xing命的身影又浮上眼前,家里是穷极陋极的,还有一个生病的母亲,她时常偷着去看望,奈何父亲不肯同意,他也不肯先要下她这般一进宫来,只怕已经娶了村里的姑娘了。按他自己的话说,那就是他本该有的命运。 她惆怅道:宫墙这样高,抬眼只能看见一片琉璃huáng瓦,进了宫就把前路阻隔,再提过去又有何意义。 曹可梅听不过瘾,跟着吁口气道:也是,像我就不愿意去想从前。我家在山东,离着京城不算远,怎奈日子过得太苦,只得顶替富户家进了宫。不过进宫来就想过个好日子,虽然没能当上小主,就是这样也比从前好多了。 话说到一半又惊呆地捂住嘴,叫别说出去,传出去要杀头,她母亲还赖着那户人家给养呢。 何婉真见她这般真话直说倒放松下来,难得莞尔一笑。 正说着,忽然一只雀鸟掠过身旁,她手上的笛子被鸟翅膀一晃,笛梢上挂着的流苏小荷包被晃去了池子。索xing那池塘里荷叶宽盏,荷包被拖承在荷叶上摇摇yù坠。 哎呀,可怎么好?看起来这样旧,不如不要了,回头奴婢再给小主做一个。曹可梅拦她。 何婉真却执意不肯,焦虑地睨了睨距离:倒也不是很远,你扶着我,我用笛子挑。 楚昂绕过千秋亭,便听到两个女子的声音,一个略有些熟悉,带着一点清凉。抬眼看见那池塘边两道娇影,圆脸宫女抓着一个淑女的手,那淑女纤弱扶柳,手执短笛去够池子里的荷包。是瘦的,乌亮青丝沿两肩垂下,勾勒出盈盈不堪一握的肩与背,几分书雅,几分淡泊。 他微微地蹙眉。 张福其实是记得的,嘴上便道:哪个不晓得规矩的,扰了万岁爷的兴致,老奴这就过去轰了她们。 由她们去吧。楚昂抬手拦住,转身yù回。 呀拿到了!何婉真忽然抬手一勾,那荷包被她在空中一dàng,抛去了身后的陆地上。 曹可梅兴奋不已:姐姐还真厉害。 何婉真抿嘴嗔笑:改口了不是?可别小瞧我,我爹从小不搭睬我,自生自灭惯了,这点事儿还难不倒我。 曹可梅看得一瞬痴愕,呆呆道:难得见姐姐笑。以后要多笑,笑起来才好看。 咳。忽听到身后一声太监吊嗓的咳嗽,吓得俱都回头。这才看到万岁爷不知几时竟站在几步外,着一袭明huáng色绣升龙纹常袍,修长笔挺的身躯似笼罩着一股郁气。而那个荷包,竟正正好掉在他的靴面上。 进宫前从未想过皇帝是这般的英伟冷俊,而他的冷俊却恰叫何婉真又惧又仇怨。何婉真看一眼立刻又低下头来,搭腕跪下:臣妾叩见皇上,惊扰了圣驾罪该万死,望皇上饶命。 呵,饶命,你也怕死么? 楚昂睇着她低垂的清凉眼眸,冷哼道:平身吧。 第29章 『贰玖』盛眷之殇 谢皇上。何婉真福了一礼,便弓着身够到他的脚边,把荷包小心捡起来。 她的眉眼不抬,并不看楚昂,虽恭敬却不似别的宫女是因为怯惧和仰慕。楚昂将她态度看穿,心里对她就像有个甚么堵着过不去。 她把荷包捡起来,拭了拭面上的尘土,便yù收入自己的袖中。荷包的料子不大好,烟青是男人才用的颜色,也比较旧了,在她的目中却是珍惜。她的手指很细很白,手腕儿也是纤长,可看见上面突起的一粒秀骨,像她的人一样清窈,让很有把她拖过来反转的念想。